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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病成仙 本書特色
這些小說，清冷里帶著溫暖。像冰咖啡和熱咖啡在肚子里攪和，雖然會偶爾翻騰，但還是熨帖。 ——張紹剛（主持人) 曹暢洲筆下的年輕人，高樓就是他們的高山，車流就是他們的江河。然而，他們也有他們的困惑。這些困惑，屬于他們自己，也屬于這個時代，甚至屬于所有時代的年輕人。 ——甫躍輝（作家) 看似多元實則相似的都市生活，波動的情感，職場的憂慮…………這些年輕人熟悉的情景和故事，在曹暢洲的敘述中，有著難能可貴的平穩與節制。所有日常中的起伏，都漸漸成為經驗，把這些年輕人雕刻成一個個成熟的自我。 ——王蘇辛（青年作家） 曹暢洲的靈感富有嶄新的詩性，在他的文章里我可以看到我鐘愛的作家阿刀田高、埃特加：凱雷特的影子。 ——姬霄（作家、填詞人）
久病成仙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短篇小說集，收錄八篇短篇小說，是一本閃耀著奇異光輝的小說集。文風多變，題材不一，離奇的情節，精巧的結構，出其不意的結局，無法揣測的人性，令讀者百感交集，回味深長。 本稿對于剝開人生的褶皺，剔出那些沉積的污垢，有一種近乎病態的執著。對現實社會、生命形態、日常生活的細節，有較強的解剖能力。總在計較方寸之間的得失，無論是精神的、心理的，還是物質的，幾乎到了錙銖必較的地步。
久病成仙 目錄
盲
拉鏈
辛巴
尋找孟闕
一場平凡無奇的爭吵
隱疾
偷腳踝的人
談論愛情是可恥的
后記
展開全部
久病成仙 節選
母親的怪病復發了。那是在婚禮前兩天的一個早晨，張有生吃完早餐后，在垃圾桶里發現了一只斷了后腿的死青蛙，他于是走進母親的房間，看到母親剛剛止完血，正坐在椅子上往自己的左手掌包扎繃帶。張有生不解。“我已經領了結婚證了”他說。母親嘆了口氣，說：“醫生說還得養孫子才行。”張有生覺得這醫生是個騙子，于是當天請了假又帶母親去了兩家醫院，一番檢查后，統統給出了相同的結論，這讓他深感現代醫學的高深莫測。母親告訴他，父親死了，他是獨子，張家不能絕后。張有生沉重地點點頭。三天后，一江之隔的楊溪流家里，楊母正在打印一張特制的食譜，并貼在客廳粉白色的墻上。她向楊溪流承認了自己在婚禮上的錯誤：不該生孩子，而得是生兒子，光生女兒親家也不會善罷甘休。她像當初逼女兒喝水一樣，嚴格控制著女兒的飲食，同時還做了一份男方專用的食譜，要她帶給張有生。“按這個食譜來，y染色體會更活躍。”她陷入某類知識的著迷程度和她的丈夫幾乎如出一轍。楊溪流看著她那暗沉松垮的脖頸微微抖動，皮膚像圍巾一樣攏著垂下來，由此意識到了母親的老去。她也點了點頭，一如三天前的張有生那樣。
婚禮之后，張有生和楊溪流的身邊發生了奇妙的變化，路上所遇之人，無一例外都帶著孩子。交警背著嬰兒指揮交通，商人們帶著孩子走進夜總會，持刀的歹徒一邊挾持著人質，一邊叮囑女兒在身后躲好，就連看電視新聞時，特朗普都推著嬰兒車推開美國白宮的大門。孩子們面貌各異，五彩斑斕。有一回一位推銷嬰幼兒意外險的男人領著他那面色黢黑的兒子來到張有生和楊溪流共同居住的新家門前。那孩子眼神中飽含著痛苦，臉色雖然黑得發紫，卻仍有一絲透明浮現其中。推銷員說，自己就是個反面例子，當年孩子在火災中喪身的時候，自己因為沒有買保險而一無所得，只能獨自承受這命運的不公。說著他摸了摸那孩子的腦袋，“我不希望同樣的悲劇發生在別人身上，所以誠摯的建議您購買這份保險。”張有生再度看了看那個仍被災難陰影籠罩著的男孩，無奈地說：“可是我們并沒有小孩。”
“總會有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推銷員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恕我多嘴，您和夫人并沒有那方面的障礙吧？”
“沒有。”張有生說。
“想來也是”他說，“畢竟，不能生育的女人是可恥的，若真娶了，也肯定得盡快找個新的才對。”
話音剛落，張有生的拳頭就朝他的鼻梁上重重地砸去。兩人就此扭打起來，黑臉男孩也參與其中，往張有生的右腿狠狠咬了一口，張有生滾下樓梯，隨著一聲脆響，他意識到自己的腿骨折了。聽見打鬧聲的楊溪流從屋里出來，見狀立刻拉住推銷員并報了警。
張有生躺在病房*里面那張靠窗的床上，綁著石膏的右腿直直的翹著。病房里還有一個小臂骨折的中年人，已經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嚕，他的兒子低頭伏在他身邊，看樣子也已沉浸在夢鄉里。楊溪流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握著張有生的手，說自己感覺到了。
“感覺到什么？”張有生問。
“它打開了。”
張有生瞪大了眼睛，身體一直，腳一顫，差點沒痛得叫出聲來。他看了看遠處床上熟睡的父子倆，咽了口水，問楊溪流，要不要抓住這個機會。楊溪流想了想，站起身來，拉上床位邊的隔離簾，在床頭脫下了長褲。張有生仰視著面前金燦燦的拉鏈，將信將疑地伸出手，稍一用力，拉頭就發生了滑動，再順勢一拉，他發現了宇宙。宇宙里飄蕩著情書、玫瑰、粉色的海豚玩偶；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女孩在偷吃碗櫥里的紅燒肉，穿白襯衫的男生在長椅上為他的女同學送上了一個泛著桂花香氣的吻，幾枚郵戳繞著銀河飛速旋轉，小女孩坐在地上翻著童話畫冊，身材高瘦的中年婦女在老師辦公室里指著女兒的額頭破口大罵，電話聲刺破無數個黑夜，有人在承諾，有人在祈禱，有人在靜靜地聽對方哭泣，張有生在這個溫柔的宇宙中看到了這世上*美好的愛情。小女孩說，她想要遇見一個可以永遠保護自己的白馬王子。
張有生哭了，他不是白馬王子。他看到了自己不該看的光芒，從而發現了無處不在的低劣的黑暗。這天他們再次無疾而終。因為在張有生的荒原里，沒有人愿意造一座悲傷的尖塔。
過了兩個月，張有生出院后的**件事就是和楊溪流回家上床。他在兩個月里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設，直到堅信自己這樣做是對的，才得以問心無愧地脫下她的衣裳。然而，那天醫院里的奇跡再也沒有發生過，拉鏈好比堅不可摧的長城抵御著外敵。*對此垂頭喪氣的人正是楊溪流自己，她一遍又一遍地對張有生說對不起，張有生只是沉默。他搖搖頭，憋了好久才說：這不是你的錯。他們決定等，等楊溪流看見自己的開張，就像看見海怪的冒頭。他們收起了父母們精心準備的食譜和秘方，盡一切可能地忘記人類還有下半身這回事。兩個月后的一天晚上，張有生做了一個夢。夢里他跌進了海底，一艘沉船在為他做人工呼吸，連成線的泡泡咕嚕嚕地漂往泛著天光的海面。沉船說，別再來了，去天空吧。張有生說，我也不是自己想來的。說著他就向上游去，但無論怎么游，海面都絲毫沒有靠近。他切實地感到了四肢對水的推動，也時刻能看見那浮動不已的七彩日光，但就是無濟于事。沉船在身后沒有來由地說，張家要絕后了。張有生倏然驚醒，額頭上冷汗涔涔。接下去他就再也沒有睡著過，這個夢徹底摧毀了他的睡意。張有生一把掀開被子，從客廳的冰箱里取出酒，決定讓自己醉過去。到了早上，妻子發現自己獨身一人躺在床上，她疑惑了一陣，接著立刻就看到了那個畫面。她渾身發抖，盡一切可能推遲自己的出門。直到她的下腹漲成了一團刺，她才膽戰心驚地打開了臥室門，當她看見張有生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時，她飛快地躲進廁所，并鎖上了門。她的劫后余生只持續了幾秒鐘，張有生就一腳踢開了廁所的門。張有生通紅的眼睛隨著門板的倒下闖到了楊溪流面前。楊溪流還來不及思考自己的行動到底是哪一刻吵醒了他，就被自己的丈夫從馬桶上抓了起來。張有生一只手死死按住拉鏈頭，停止它的自行閉合，一只手把妻子的雙腕抓在頭頂，然后粗暴地摧毀了她那純潔的宇宙。起初楊溪流還試圖抵抗，后來她意識到了張有生的力大無窮，意識到了他英雄般的不講道理，楊溪流的手就停止了掙扎，她幾近憤怒地挺直小腹，為張有生提供力所能及的便利。她閉上眼睛，腦袋抵在墻上，奮力地哭泣，奮力地呼喊。十幾分鐘前她在床上看見的畫面一絲不茍地成為了現實，她在鈍重的振動中享受著預感帶來的精準、嚴密和絕對統治。結束之后張有生恢復了冷靜，他的眼睛黑白分明了回去，正當他想要為楊溪流道歉時，卻發現楊溪流垂下的腦袋在長發的掩蓋下正發出怪叫聲。那聲音既像是痛哭，也像是歡叫。張有生看見楊溪流的拉鏈在抽搐中一格一格地收回，因充滿感情而變得格外崎嶇，像兩排啞巴顫抖的牙齒。
十月里的一個下午，張有生坐在走廊里，看著醫生們推著扳手、鐵鉗和其他閃閃發光的金屬器具進入了手術室。母親坐在自己的身邊捏緊雙手，滲出的汗水將手套潤濕。楊母坐在對面，包里塞著處理房產證時需要的女兒的個人證件，楊父坐在她身旁聚精會神地看著那本已被翻爛了的《希臘海怪通史》。隨著一陣啼哭，手術室的燈牌嗡地熄滅，張有生**個站起來，快步跑了過去。兩位母親也隨后趕到。
“是兒子！”楊母激動地叫道。
張母將它捧在手里，從上到下細細地打量著。“怎么只有四個腳趾？”她疑惑道。
楊母湊近一瞧，重新數了一遍，嬰兒的雙腳確實各少了兩只*邊上的小趾。楊父這時合上書本，放在座位上，胸有成竹地走過來，他手扶著眼睛，盯著小孩看了一會，說：“不影響生活，不是么？”
“對對對，不影響生活”楊母說，“穿上襪子誰都看不出。”
張有生扭頭看了看手術臺上的妻子，綴著點點殷紅的尼龍布蓋住了她的下半身，他不敢想象醫生是用什么手段解決了那條拉鏈，更不敢自己動手掀開，只能走到她身邊，蹲下來輕聲地說：“你受苦了”他吻了吻她潮濕的額頭，“但我們以后會很幸福的。”
楊溪流的眼前再也沒有畫面了，她有氣無力地看著張有生，笑得十分難看。
“嗯”她微微地動了一下嘴唇，說，“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久病成仙 作者簡介
曹暢洲
1991年生于上海。曾做過營銷員、影視策劃、綜藝節目編導。出版過兩本短篇小說集。2018年辭職在家寫作至今，在金山石化街道的失業人員登記列表中可以看見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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